Dallas Smythe’s Theory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and Its Limitations
As a founding figure of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cation, Dallas Smythe introduced the original theory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in his sole monograph, “Dependency Road: Communications, Capitalism, Consciousness, and Canada”. This theory serves as one of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s of Marxist 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cation. Set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e Cold War, the theory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as a new form of ideological theory, not only continues the traditional functions of legitimizing or criticizing ideology but also delves into the mechanisms of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cation that traditional ideology did not touch, thereby proposing the innovative category of “audience power”. Unlike the cultural industry theory, the theory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deeply analyzes the communication mechanisms behind cultural consciousness, revealing three mai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materiality, unidirectionalism, and concealment. Its materiality is reflected in the commodity nature of audience power. Its unidirectionalism is reflected in the fact that mass media communication typically flows from core countries to peripheral countries. Its concealment is demonstrated as communication is internalized as audience demand. However, the theory does not discuss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in socialist countries and struggles to explain new global processes. In the digital media era, the audience and media of the consciousness industry exhibit new characteristics, presenting both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Consciousness Industry
进入新时代以来,习近平将文化安全视作治国理政的重点,并指出:“一个政权的瓦解往往是从思想领域开始的……思想防线被攻破了,其他防线就很难守住。”
斯迈思意识工业理论的形成离不开其所处的时代背景,该理论具有特定的和严格的使用边界,对其理论形成的政治和经济背景进行分析是有必要的。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正值二战结束冷战之初,面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问题,提出了现代化理论,该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便是美国发展经济学家罗斯托,他认为保证经济持续增长是实现现代化的关键,若发展中国家要实现现代化,需要遵循作为现代化开端和典范的英美现代化模式,即现代化的准备阶段、起飞阶段、向技术成熟推进阶段以及大众高消费阶段
斯迈思将视线集中在北美的加拿大和美国,他指出意识工业兴起的背景是“合并与托拉斯运动的发展,对正式的政治政府和国家意识形态机器(尤其是军事和教育机构)的控制。这些方面构成了意识工业得以发展的直接而表层的前提条件”(
北美垄断资本主义制度逐步确立,是由于资本主义在经济和政治上都面临的危机。在经济上,工业革命早期的消费品是由家庭生产,由于工业品的稀缺推动了消费品市场的扩张,此时消费品是没有品牌的。但是随着工厂制度的出现,消费品的家庭生产方式向工业生产方式的转型,劳动者与生产劳动者本身的过程相分离,这推动了市场的迅速发展并将其影响力扩散至全球范围;与此同时,由于资本主义的贪婪和扩张,必然会导致生产过剩,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走向垄断。在政治上,劳动供给处于爆发的边缘,工厂制度对劳动者的虐待激起了工人和工会的反抗,“当掌握关键技术知识的男性在具有革命政治性目标的工会中表现活跃时,资本家的权利就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科学管理在市场营销领域的应用,是北美大众传媒产生和发展的原因。北美大众媒体产生的环境,可以总结如下:广告呈现形式的转变、通信技术的持续创新升级以及新型消费逻辑的兴起。首先,在垄断资本主义制度下,销售过程与物质生产过程的合理化都同样具有革命性。由于物质生产过程的合理化能够保证消费品的大规模生产,从而促使企业寻求扩展市场渠道的策略。广告开始的作用是突出商品的功效和简单的通知,在商品经济极大发展后,为了确保商品销售市场的安全,品牌商品广告便开始出现为受众创造需求。随着广告商进入新闻业,广告的形式也就变成了以新闻的形式发布广告(
“意识工业”(Conciousness Industry)一词最早由汉斯·马格努斯·恩森斯伯格提出,他认为传播系统和传播政策“是为统治阶级利益服务的”,意识工业要出售的是“现有的秩序”
首先,斯迈思指出意识工业由首要信息部门即大众媒体,加上消费品行业构成,大众媒体“通过连锁的商业组织,与具有更广泛的信息生产和交换基础的寡头市场相联系”,除了大众媒体,还涉及广告与市场营销、艺术创作、教育体系、体育活动、电子与信息产业、金融行业金融以及家庭等在内的服务于或受益于大众媒体的一套政治经济体系(
其次,资本主义意识工业受资本逻辑的支配,其目的是为垄断资本主义制造世界消费者。从劳动和资本的关系来看意识工业,其中资本方是大众媒体和广告商,受众在其中做受众劳动,完成其政治和经济任务。以大众媒体为主的意识工业源源不断地生产受众力商品,由广告商购买并使用。以广告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大众媒体生产的商品不是广播电视节目,而是通过带有新闻、故事片和娱乐节目的广告生产着受众力商品。广告商购买“受众力商品”,其使用价值即为广告商进行“受众劳动”以进行意识的制造和生产,受众力为广告商生产需求,例如向自己推销消费品和服务、学习资本主义制度的美德和政治领域的“民主”选举等公共事业(
最后,斯迈思不否认大众媒体的意识形态功能,不过他认为这种功能是通过作为消费者的受众最终对资本主义企业的广告商品的消费来实现的。除了通过广告来生产受众力之外,大众媒体的设置,或清晰或模糊地被托付了支持资本主义制度的意识形态的责任。意识工业中由大众媒体和广告商共同构建的受众力之所以愿意在闲暇时间进行无偿劳动,是因为大众媒体提供的免费午餐和广告直接作用于受众个体的意识层面,意识工业以意识形态输出为手段对受众进行精神控制,起到了主流意识形态的规范化和稳定现状的作用,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自身的观看活动是一种无偿劳动,因此斯迈思将受众商品称为“精神奴隶”
二十世纪初期,英国学术界普遍认为,传播载体主要是来自于政治党派的影响与控制,而不是来自于广告商的支持。因此,他们对传播媒介的分析和考察主要是从政治而非经济的角度。斯迈思的论战对象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他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盲点”是没有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分析意识产业。在讨论斯迈思意识工业理论的概念时,可以看出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不同。西方马克思主义体现出了对意识形态的重视,一战后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经历了不同的命运,传统的马克思主义革命观认为按照唯物史观的观点,革命失败的原因是政治方面和经济方面革命形势尚不成熟,但一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开始反思传统的革命观,卢卡奇把意识革命提到了无产阶级革命的核心地位,他认为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导致了物化现象的产生,这种物化现象的普遍性内化到了人的意识之中,形成了与现状认同的物化意识。葛兰西认为革命的首要任务是文化革命,是与资产阶级争夺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到了法兰克福学派,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指的是在资本主义的工具理性支配下批量化和标准化的文化产品及其生产过程,由此文化“作为大众欺骗的启蒙”丧失了价值
西方马克思主义谈论意识形态,往往单纯地谈论上层建筑,不会把消费品行业这样的一个物质生产领域也纳入到关于意识的讨论中。斯迈思认为“就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传统的对立关系而言,大众媒体既属于上层建筑领域,又不可或缺地投身于经济基础的生产这一最后环节。在这一环节,需求以及通过购物实现的需求满足被相继生产出来,而受众也相应地被生产和消费。”(
斯迈思批判了美国所谓的信息自由流通的口号,他认为国家间信息和传播的流通是由强大的中心国家控制的,边缘国家处于被单向剥削、操控和控制的对象,因此是一种单向度的立论。斯迈思回顾了加拿大的报纸、书籍、电信,以及广播、电视与电影的发展历程,发现加拿大的大众传媒从资本与文化两个层面上,被动地接受了英国而后美国单向的信息流动,这是因为加拿大的经济过于依赖于美国的垄断资本主义,同时美国借助其技术优势与意识形态影响力,通过联合国等国际机构加强了对其他国家的依附性控制。加拿大的意识工业对美国的依附性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加拿大杂志仅有的供销商是两家美国公司(
意识工业的隐蔽性在于它在意识空间生产出支持资本主义制度的人,对内制造认同,对外建构国际秩序。对内制造认同和对外建构国际秩序是一体两面的。对内制造认同,以至于让大众难以从根本上挣脱意识工业施以的依附性处境,对外建构国际秩序在积极意义上是在更大范围内制造认同,在消极意义上是防止外部的反对力量从外部干扰意识工业的正常运作。因而,意识工业的隐蔽性可以归结以下几点:
首先,意识工业的大众媒体一方面可以通过免费午餐和广告将资本主义制度的意识形态植入人们的头脑。由于资本主义意识工业的媒体内容被高度垄断,“未被议程纳入考虑或没有被持续地考虑的问题无法深入大众的意识”,且媒体能够“运用渠道、转换方法以及其他的操纵手段”,与广告发起各类宣传行动的能力强大(
其次,意识工业对外构建国际秩序,是由于跨国公司和媒体这样超越地缘边界的影响力,两者就构成了美国对其他国家的这样的一种思想掌控的能力。“自从大众传播出现后,帝国的控制可能并正以一种更简单、更和平的方式出现,它主要借助由核心国家(主要是美国)的军事力量支持的意识工业完成其文化统治。”(
斯迈思的意识工业理论分析了大众媒体如何与垄断资本主义勾结,并生产出受众商品以维护资本主义制度及全球垄断资本主义,但斯迈思的意识工业理论未论及社会主义国家的意识工业,也难以解释新的世界进程。与此同时,在数字时代,媒介已经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大众媒体,随着互联网、物联网、5G、智能设备以及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广泛普及,大众媒介逐渐向平台型的新媒介转型,算法推荐技术颠覆了传统媒体信息传播的方式,可以说意识工业体系在今天国民经济中的影响力和活跃程度已远超斯迈思生活的年代,因此这既是重大的机遇也是巨大的挑战。下面,我们通过揭示意识工业理论的局限性,并结合数字时代媒介的新特征,为社会主义国家摆脱资本主义意识工业的“殖民”提供一些可能的思路。
斯迈思提出意识工业理论是在批判垄断资本主义这一语境之下,资本主义意识工业生产的是受众商品,而斯迈思并未深入探讨第三世界和社会主义国家的意识工业,他仅在著作中提出,第三世界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要抵御资本主义现实主义的文化渗透,并发展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文化路径。为此,需要在科学、艺术和技术等领域构建一套严谨且具有批判性的文化甄别制度。因此,斯迈思的“意识工业”是个描述性的中性概念,斯迈思所说的意识工业的内涵有待于拓展。该概念的核心在于其生产动机的审视,即生产的目的性。中国在改革时代媒体商业化与市场化的步伐日益加快,“以好莱坞大片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
斯迈思所阐释的依附体系,是在长达五百余年的资产阶级历史进程中,因不均衡的国际劳动分工而形成的一种“中心–边缘”格局。在这一结构中,以大众媒体为核心的意识工业将广大受众群体纳入至资本积累的一个环节,从而进一步巩固并加深了这一依附性的结构体系。虽然斯迈思的意识工业理论反对西方中心论,即对美国权力扩张的担心,但是同时又和依附理论和世界体系理论一样落入了西方中心主义的陷阱,它仍然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理论逻辑框架,它与后者一样持有一种单向性的全球化观念。这种观念背后是一种无边界的普遍主义,它忽视社会主义世界进程以及多向性全球化,因此斯迈思的意识工业理论尽管能对垄断资本主义的文化霸权进行批判,对于构建全球新闻传播秩序的平等有重要的参考意义,但由于该理论忽视全球化的多向性,基于斯迈思的意识工业理论无法解释21世纪以来中国社会主义社会的崛起及其对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影响。
中国社会主义进程正在促进世界体系中心的裂解,新型现代化的中心不是转移而是裂解的和去中心化的
当意识工业的生产场域由传统大众媒体转变为以数字技术为底座的新媒体时,媒介和受众及其关系也呈现出新特征与新趋势。免费午餐逐渐变为用户提供实现信息交流和共享、展示自我的平台服务。斯迈思意识工业所生产的受众是传播业中的被动接受者,而在数字媒介时代以创造者、阐释者等多元身份参与文本的改写、阐释、传播,并重塑媒体传播生态。然而,数字化推动新型的意识工业生产延续着大众传播时代的资本增值原则,本质上数字时代的平台媒介所开展的生产传播活动是为了经济利益而制造消费需求,“受众力商品”也逐渐变为更加具体的信息商品和数据商品,看似更加主动和自由的大众并未逃脱操纵和控制。公众作为数字劳工帮助内容生产运营商获取更多利润,在增强主动性的同时,算法根据数据对受众进行精准推送诱发人们形成消费性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