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面对全球生态环境危机日益恶化的严峻形势，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在深入分析并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态缺陷的基础上，结合历史唯物主义原则，提出了具有深刻见解的生态发展观。与西方其他绿色思潮单纯将生态危机的根源归结为资本主义生态价值观的不足不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危机的根源是多方面的，既包含了生态价值观的问题，也涉及到社会生产方式的影响，两者共同作用，其中社会生产方式起着决定性作用。在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被置于国家发展的战略高度，绿色发展的理念日益深入人心。我国强调，要解决生态环境问题，关键在于加强对资本逻辑负面效应的伦理约束，将人与自然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生命共同体。我们秉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发展理念，致力于转变过去的经济主义发展方式和消费主义生活方式，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格局。这一思路不仅为我国美丽中国建设提供了有力支撑，也为全球生态环境治理贡献了宝贵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通过深化对生态危机的认识，我们认识到单纯的价值观变革不足以解决问题，还需要从社会生产方式入手，实现经济、社会、环境的协调发展。这种全面、系统、深入的解决方案，对于全球生态环境治理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2. 提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发展观

在20世纪60年代，资本主义全球化步伐的加快与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崛起并行不悖，生态问题逐渐凸显为重要的社会问题。在这一时期，在经济的迅猛发展与急剧恶化的生态环境形成的鲜明对比下，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之间的相互作用已成为当代社会的显著特征。这种背景下，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深感责任重大，他们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致力于探索现代社会绿色发展的可行路径。他们试图揭示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内在矛盾，并寻求一种既能保障经济增长，又能维护生态平衡的绿色发展道路。这一努力不仅对于西方社会，而且对于全球范围内的生态环境治理都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当时资本主义社会所面临的各种危机，其核心实质上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于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有制。资本主义的扩张逻辑决定了其经济运行的周期性波动，这不可避免地导致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更为严重的是，资本主义的发展模式对自然资源的过度掠夺和环境的无节制破坏，加速了生态危机的到来。这些现象都是对资本追逐利润本性的深刻揭露，即资本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社会新陈代谢的方式”[1]，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之间存在着一种新陈代谢关系，即人类通过劳动和技术手段从自然界中获取资源，并将生产和消费过程中产生的废物排放回自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往往忽视了生态平衡的维护，从而导致了经济与环境双重危机的产生。这种结构性危机不仅威胁着资本主义社会的持续发展，也对全球生态环境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资本对利润无休止的追求，不可避免地招致了两方面严重的负面后果。首先，它导致了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和环境的严重破坏。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资本家会不断加大对自然资源的开采力度，而忽视了资源的可持续性和环境的承载能力。这种过度开采不仅加速了自然资源的枯竭，还引发了诸如土地沙漠化、水源污染、生物多样性丧失等一系列环境问题，严重破坏了生态平衡。其次，资本的无限制追求利润也加剧了社会不平等和贫困问题。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利润是资本家追求的目标，而工人则成为了被剥削的对象。随着资本的不断积累和扩张，贫富差距逐渐拉大，社会不平等现象日益严重。同时，由于资本家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他们往往会压缩生产成本，包括降低工人工资和福利待遇，这进一步加剧了工人的贫困程度。这两个方面的危害后果不仅影响了自然环境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也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构成了严重威胁。在奥康纳的视角下，资本主义的现代化进程如同一把双刃剑，在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触目惊心的环境破坏。在这一过程中，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被资本的无情之手砍伐殆尽，全球气候持续变暖，广阔富饶的土壤日益沙化，生态灾难频发，不断上演着自然的悲剧。这些现象使得奥康纳指出，资本主义当前面临着一个看似无法解决的困境：“资本与自然(以及其他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导致了‘成本型’利润的缩减，另外，还有环保运动以及其他一些社会运动对资本所造成的负面经济效应”[2]。奥康纳以此对“可持续发展的资本主义”这一概念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追求利润最大化和经济扩张的本性与保护环境的需要之间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生态环境问题已经成为当今资本主义社会无法回避的焦点，它不仅是现实紧迫的挑战，更是历史积累问题的集中体现。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交汇点，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构成了严峻考验。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生态危机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首先，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指出，如今社会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最根本原因，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影响。通过这一分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展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资源的过度消耗和环境的破坏性影响，进而呼吁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进行根本性的改革，以实现生态的可持续发展。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忽视了人们对生态环境需要的合理要求，并不择手段地破坏环境来达到其目标。在这种生产方式下，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往往被置于次要甚至被忽略的地位，从而加剧了生态环境问题的严重性。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核心驱动力。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的无限度扩张追求着更高的产量和更大的市场份额。资本家通过科学管理、技术创新和持续扩大生产规模，以实现利润最大化。然而，这种无限制的生产扩张远远超出了生态环境的承载能力，打破了生态平衡，对自然资源进行了过度开采和消耗。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的集中化进一步加剧了与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为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资本家不断寻求占有更多的生产资料，推动生产活动的集中化。这种集中化不仅加剧了资源的不平等分配，还使得某些地区成为生态环境问题的重灾区，承受着巨大的环境压力。因此，资本主义生产的日益膨胀和集中化发展趋势，必然导致对生态环境运行内在规律的违反，引发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这些问题不仅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也对地球生态系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社会资源和财富分配极不均衡，呈现出鲜明的层级差异。具体来说，大多数人仅拥有极少部分的生产资料和社会财富，他们往往处于社会底层，通过劳动获取有限的报酬；而相对较少的个体或集团，却掌控着社会绝大部分的生产资料和财富，他们位于金字塔的顶端，享受着资本扩张带来的巨大利益。这种结构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和贫富差距，对社会的稳定和可持续发展构成了严重威胁。其次，技术在资本主义下的应用也是原因之一。技术在现代社会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下，技术的应用往往被资本的增值逻辑所绑架。以农业领域为例，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转基因技术和大型农业机械的应用在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方面确实取得了显著成果。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主导下，这些技术被片面地用于追求农产品产量的最大化，而忽视了生态平衡。这种片面追求产量的行为导致了对土地资源的过度开垦，以及化肥和农药的滥用。大量的化肥和农药通过地表径流等方式流入水体，造成水体富营养化，严重破坏了水生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进而影响了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此外，许多技术在带来经济效益的同时，也产生了严重的生态负外部性。例如，化工技术的发展虽然使人们能够生产出各种功能多样的塑料制品，但塑料制品由于其化学结构的稳定性，难以在自然环境中降解，大量废弃塑料在陆地、水体等自然环境中堆积，形成了广为人知的 “白色污染”现象。而且，化工生产过程本身会排放大量的有害化学物质，如重金属、有机污染物等，这些物质会在土壤、水体和大气中富集，对生态环境造成长期且难以逆转的损害。最后，消费主义价值观的主导也是引发生态危机原因之一。消费主义文化作为一种在现代社会广泛传播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将消费行为与个人价值、幸福体验等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鼓励过度消费的社会氛围。在这种文化的影响下，广告、媒体等传播手段成为了刺激人们消费欲望的有力工具。例如，在电子产品领域，广告商通过不断强调产品的新功能、新外观等，诱导消费者频繁更换手机、电脑等设备。这种过度消费行为不仅导致了资源的极大浪费，而且使得废弃物的产生量呈几何级数增长。此外，一次性消费产品在现代生活中的广泛使用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一次性餐具、一次性塑料袋等产品因其使用方便而受到消费者的青睐，但这些产品的大量使用却造成了严重的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由于一次性产品在设计和材质上的特点，它们在使用后很难进行有效的回收和再利用，这就大大增加了垃圾处理的难度和成本，同时也给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进一步加剧了生态危机。

3.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生态发展观的当代价值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生态发展观是对当代西方社会生态环境问题深刻反思的产物，尽管在探索落地实施的过程中面临重重困境，但其理论价值不可忽视。此外，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式现代化有着多方面紧密的内在联系。在理论基础与价值导向上，二者具有契合之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重视生态可持续发展理念，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追求生态理性，这与中国式现代化秉持的可持续发展理念相呼应，中国式现代化强调经济建设与生态保护协调共进，在实践中积极发展新能源产业、推进节能减排。同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的批判以及对人全面自由发展的呼吁，与中国式现代化以人民为中心、重视人的现代化这一价值取向一致，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致力于提高人民生活质量，保障人民在良好生态环境中生产生活的权利。在应对生态环境问题的实践方面，二者存在一定关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深刻剖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生态危机的内在联系，中国式现代化在实践中也充分认识到生态环境问题的严峻性，中国在工业化进程中面临过资源和环境问题，而后采取了大气、水、土壤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以及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修复等生态治理措施，这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寻求解决生态危机之道的思路相通。而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解决生态问题需要技术的生态化转型，中国式现代化高度重视绿色技术创新，积极发展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技术、节能技术和资源循环利用技术等，这些绿色技术应用推动了经济高质量转型，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相关理念相符。从社会制度与发展模式层面来看，二者的内在联系较为明显。中国式现代化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推进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生态问题难以根本解决，而社会主义制度更有利于生态保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能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在生态保护领域统一规划和大规模投资，比如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制定国家战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实现。此外，中国式现代化走新型工业化道路，这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生态现代化提供的理论启示相关，中国在产业升级中注重产业生态化，对传统产业进行绿色改造，发展新兴生态友好型产业，实现了经济增长与生态改善的双赢。

通过这一视角，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我国的绿色发展观，并为其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同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生态发展观对解决全球生态环境问题也具有积极意义，展示了在可持续发展道路上实现生态与社会双赢的可能路径。

第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强调对资本逻辑的伦理约束。他们认为，现代社会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资本逻辑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核心运行机制，它的主要目的就是价值增值，即资本通过一系列的运动过程，实现自身价值的不断增长。这就好像资本是一个具有生命的有机体，它的“生命本能”就是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有价值。在这种背景下，任何旨在化解生态环境危机的策略往往被资本逻辑所绑架，其实际目的是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再生产的自然条件，从而达到资本追逐利润的需求。然而，这种生产方式并为给人民带来真正的幸福，并漠视了普通人的需求。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3]。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区别以往西方现代化道路，中国共产党深刻地认识到生态文明建设不仅仅是保护环境、改善生态的单一行动，更是关乎人民福祉、关乎国家未来的重要战略。

坚持“人民至上”的原则，是我们生态文明建设工作的核心要求。我们始终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努力解决生态环境问题，为人民群众创造更加宜居、宜业、宜游的生态环境。同时，我们将共同富裕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价值取向，致力于让发展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通过这样的绿色发展道路，我们致力于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让全体人民共享生态文明建设的成果。“只有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才会有正确的发展观、现代化观”[4]。我们应当始终将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通过绿色发展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这不仅是对社会主义制度本质要求的体现，也是我们对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坚定承诺。

第二，在推动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上，我们需要树立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思想的生态自然观。当代社会中盛行的两种主要自然观念——“深绿”理念和“浅绿”理念，尽管它们各自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但同时也各自存在着理论上的不足。因此，我们需要超越这两种思潮的局限，树立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思想的生态自然观。这种观念不仅强调人与自然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还要求人们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基础上，来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通过树立这种生态自然观，我们可以更加科学地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推动绿色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无止境地向自然索取甚至破坏自然必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3]。在人类社会中，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复杂而多维度的相互关联和相互依存的关系。为了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我们需要从多个角度出发，采取综合性的措施来保护自然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

第三，我们应当秉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发展理念。致力于妥善平衡经济效益与生态环境效益之间的关系。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生态发展观，既超越了“深绿”派别中那种反对发展的极端观点，也超越了“浅绿”派别中单纯追求发展的局限。然而，我们必须认识到，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与生态环境之间存在着紧密的依存关系。在面临生存困境时，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需求，人类可能不得不采取一些对生态环境有所影响的行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放任破坏，而是要在尊重自然、保护生态的基础上，寻求经济与生态的和谐发展。因此，我们需要摒弃“深绿”思潮中的极端观念，以更加全面、辩证的视角看待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通过秉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发展理念，我们可以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推动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第四，转换经济主义发展方式和消费主义生活方式。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强调，传统上以增长为首要目标的经济主义发展方式，以及由此衍生的消费主义生活方式。为了实现真正的生态发展，其实质在于，“生态环境问题归根到底是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问题”[5]。经济主义发展方式往往以追求无限制的经济增长为核心，忽视了自然环境的承受能力和生态系统的平衡。这种发展方式不仅导致了资源的过度消耗和环境的严重破坏，还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和贫富分化。因此，我们需要转变发展观念，从追求经济增长转向追求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协调发展。同时，在消费主义价值观的影响下，人们过度追求物质享受和奢华生活，导致了资源的浪费和环境的破坏。因此，我们需要倡导绿色、低碳、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减少资源的消耗和废弃物的排放，推动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4. 结语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发展观深刻揭示了生态危机的根源，在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下，不可避免地在生态价值观、经济发展方式以及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上产生根本性的矛盾和冲突。为了解决这一危机，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新的发展道路，以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我们需要站在全人类的价值高度上，重新审视和定位我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具体而言，我们应当摒弃经济主义的发展方式，不再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的数量和速度，而是注重经济发展的质量和可持续性。同时，我们也要摒弃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减少不必要的物质消费和浪费，追求简约、绿色、健康的生活方式。最终，我们的目标是真正满足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而不是无止境地追求物质享受和财富积累。只有在这样的价值指导下，我们才能实现现代化的真正意义，即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