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优化孤寡老人服务，推动实现全体老年人享有基本养老服务。在快速老龄化和深度老龄化交织、城乡发展不平衡的背景之下，受人口寿命延长、计划生育政策实施、社会流动加快等因素的影响，家庭居住模式及代际伦理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转型，与城镇相比，我国农村人口老龄化的速度更快、程度更深。在实现老有所养上，农村老年人居住的空巢化问题加剧[1]，农村老年人的精神赡养问题逐渐凸显：农村老年人精神自养能力薄弱，加之在高速信息化的现代社会，数字鸿沟问题凸显，老年群体(尤其是农村老年群体)在网络及数字产品的使用上受到了自身生理条件等多方面的限制，因而无法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同时，随着家庭重心的下移，核心家庭越来越倾向于将自身的物质和精神资源向下传递到子辈，而忽视了老年人的需求。这一现象在“半工半耕”的农村社会更为突出。因此，需要注重老年群体的精神需求，提升农村老人的精神赡养质量。
2. 代际共融的内涵及其在农村的实践基础
2.1. 代际共融的内涵
代际关系，通常指的是不同时代，或具有不同社会特征年龄段群体之间的互动关系。狭义地来说，代际关系是指基于血缘关系所建立起来的，家庭成员之间父辈与子辈、祖辈与孙辈之间的抚养、照料、交往等互动关系。广义地来说，代际关系既包括基于血缘关系建立起来的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包括超越血缘，以共同地域、文化、社会交往为纽带所形成的不同时代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2]。在生命周期加长的老龄社会下，正需要倡导代际共融。推动代际共融，实现代际融合，也是积极应对老龄化的一个重要方法。
代际共融理念可以从三个层面去理解：
2.1.1. 强调场域的重叠
实现代际融合首先要缩减空间上的距离，使青年群体和老年群体在空间上的距离大大缩短，才能促进代际之间的平等顺畅交流。其次，要实现青年群体和老年群体在话语场域上的空间大大缩减，这就需要电子产品的适老化改造，使代际之间的“代沟”缩小，代际之间的沟通交流更加顺畅，促进双方深层次的了解。在了解了农村老年人的深层次需求以后，才能够精准地满足其精神需求，进行精神赡养。
2.1.2. 促进载体的互动
促进代际共融需要青老年群体之间具有共同的“互动载体”，这就需要让老年群体和青年群体在农村的日常社会经济生活中有更多的接触，形成例如合作服务场所等类型的代际服务、以村镇集市为代表的经济接触和以村集体活动为代表的社会接触等，更好地实现农村老年群体在精神上的“老有所养”。
2.1.3. 实现代际的互益
代际共融的过程是一个代际双方实现自身发展的“代际互益”的过程。青老年群体在代际共融的过程中各取所需，这不仅能够促进代际合作的顺利开展，更是代际共融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证。农村青年群体能够在代际合作的过程中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与自我认同；农村老年群体能够在代际合作的过程中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关怀，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与照料，不仅促进了身心健康，有效地预防了老年群体的心理问题与负面情绪的产生，同时促进了老年群体自我认知的提升以及对新事物的接受和新技能的掌握，从根源上实现了精神赡养的意义。
2.2. 代际共融在农村的实践基础
代际共融在农村的实践基础是多方面的，包括家庭结构与社会变迁、农村社区的支持与参与、文化与传统的传承、政策与制度的支持以及实践案例的启示等。这些因素相互作用、共同推动了农村地区代际共融的发展。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点：
2.2.1. 传统纲常伦理的支持
传统社会家庭代际交往受一套成型的社会规则的约束，而这套成型的社会规则就是文化。农村地区的文化与传统在代际共融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长幼有序”，在此背景下，“孝”与“顺”也就成为传统代际伦理的核心。虽然传统的大家庭模式逐渐转变为核心家庭和小家庭，但代际之间的联系并未因此减弱。相反，在快速的社会变迁中，老年人对年轻一代的指导和年轻一代对老年人的照顾变得更加重要。这种家庭结构的变化为代际共融提供了实践基础，使得不同代际之间能够相互支持、共同应对生活中的挑战。
2.2.2. 政策引导与舆论宣传
政府在促进代际共融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制定相关政策和规划，如鼓励家庭承担养老基础性功能、支持建设代际融合的综合社区等，可以为代际共融提供有力的政策保障。同时，政府还可以通过提供资金、场地、人员等方面的支持，推动代际共融项目的落地和实施。媒体宣传在塑造社会氛围和推动代际共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广泛宣传代际共融的重要性和成功案例，可以激发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参与热情，形成积极向上的社会氛围。同时，媒体还可以通过报道老年人的生活经历、年轻人的志愿服务等，增进不同代际之间的了解和认同。
2.2.3. 以地缘为纽带形成的邻里代际合作
在小农经济为主导的乡土社会中，血缘和地缘是传统中国最主要的两种社会关系。每一个家庭或家族成员都从属于特定的聚居共同体，并在这个结构体系中依据居住地点而与其他家庭或家族建立社会关系，从而形成一种带有感情色彩和秩序规范的社会关系。由此形成的聚落共同体大多都是以地缘为纽带进行经济互助和生活互助的农村公社，强调老年人与年轻一代在农村生活中各个方面的互帮互助[3]。农村社区作为代际共融的重要平台，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社区通过组织各种代际交流活动，如节日庆典、文化娱乐、志愿服务等，促进了老幼群体之间的互利互惠。这些活动不仅增强了社区内的凝聚力和归属感，还为不同代际之间提供了相互了解和学习的机会。此外，农村社区还通过提供养老、育幼等公共服务，进一步推动了代际共融的实践。以德国利多多代屋为例，该机构通过构建非血缘关系的代际间公共开放空间，促进了儿童、青年人、老年人等多代人群开展社区层面的生活帮助、情感交流等。这种实践模式为农村地区代际共融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和借鉴。农村地区可以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探索适合本地特色的代际共融实践模式，如建立代际互助组织、开展代际志愿服务等。
3. 代际共融视角下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的积极意义及现状
从代际共融的视角来看，农村老年人的精神赡养不仅有助于促进家庭和谐与代际理解，还能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与幸福感，推动社会进步与和谐发展。因此，我们应该高度重视农村老年人的精神赡养问题，采取有效措施加以解决。
3.1. 代际共融视角下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的积极意义
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不断提高，老年人人口基数呈上升趋势，人口老龄化问题逐步加重[4]。因此，从代际共融视角下提倡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具有积极意义。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的积极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3.1.1. 适应家庭变迁，促进农村家庭和谐与代际理解
家庭结构迅速变迁的背景下，提倡家庭成员的精神赡养能够增强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系，使老年人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关怀，从而增强家庭的凝聚力。在代际共融的背景下，家庭成员之间的理解和尊重是构建和谐家庭的基础。通过精神赡养，年轻人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老年人的生活经历、价值观念和心理需求，从而增进代际之间的沟通和理解。这种沟通有助于打破代际隔阂，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和谐相处。
3.1.2. 物质精神并重，提升农村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与幸福感
老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精神生活的需求日益增加。精神赡养能够满足老年人的情感需求，使他们感受到被尊重、被关爱和被重视。这种情感上的满足能够显著增强老年人的归属感，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是家庭和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当老年人得到子女的关心、问候和陪伴时，他们的内心会感到温暖和满足，从而提升生活质量。随着身体机能的衰退和社会角色的转变，老年人可能面临自我价值感的下降。而精神赡养通过子女的肯定、欣赏与尊重，有助于老年人重新发现自我价值，增强生活的意义感和满足感。当老年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对家庭和社会仍有价值时，他们的幸福感会显著提升。同时，通过参与社交活动、接受亲情慰藉等方式，老年人可以保持积极的心态和乐观的情绪，有助于预防和治疗老年性疾病。精神赡养不仅关乎老年人的情感需求，还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通过提供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可以使老年人的晚年生活更加充实和幸福。
3.1.3. 推动美丽乡村建设，促进社会进步与和谐发展
通过对老年人进行精神赡养，可以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树立社会正气，形成尊老爱幼、家庭和睦、邻里团结的良好社会氛围。这种优良的社会道德风貌有助于提升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推动社会的和谐与进步。精神赡养是弘扬中华民族尊老爱幼传统美德的重要途径。老年人作为社会的重要群体，他们的幸福感和满意度直接影响到社会的稳定和发展。代际共融视角下的精神赡养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通过加强代际之间的沟通和理解，可以消除社会矛盾和冲突，促进社会的和谐稳定。
3.2. 代际共融视角下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的现状
然而，在当前农村社会中的老年人精神赡养现状呈现出一定的复杂性和挑战性，一方面农村老年人的精神赡养需求增加。伴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农村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也在日益增长，他们不仅追求物质生活的满足，更渴望得到家人的关心、尊重和陪伴。
3.2.1. 家庭结构变化
由于农村家庭结构的变化和子女外出务工等原因，老年人的精神需求往往难以得到充分满足，往往缺乏子女的亲情慰藉。他们可能长时间无法与子女见面，甚至无法通过电话等方式保持联系，导致情感上的孤独和失落。同时，农村老年群体缺乏丰富的文化娱乐活动，没有足够的条件和机会参与社交活动、学习新知识或培养兴趣爱好，导致精神上的空虚和无聊。
3.2.2. 社会支持不足
相比城市老年人，农村老年人获得的社会支持相对较少。他们可能缺乏专业的心理辅导、志愿服务和社区关怀等，导致在面对生活困难和情感困扰时无法得到有效帮助。
3.2.3. 外部的影响因素
由于农村家庭经济条件普遍较差，子女可能因经济压力而无法充分满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农村教育普及程度不如城市高，农村子女的文化素质相对较低，农村子女容易缺乏对老年人的尊重和关心，可能缺乏对精神赡养的认识和重视，导致在行动上忽视老年人的精神需求。还有一些农村老年人受传统观念的影响，认为子女外出务工是为了家庭生计，因此不愿意过多打扰子女。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家庭责任和家庭义务被高度重视。农村老年人普遍秉持“养儿防老”的观念，认为子女有义务赡养父母。当家庭经济困难时，子女外出务工成为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的重要途径。老年人通常理解并接受这种安排，因为他们认为子女是为了整个家庭的生计和未来在努力，认为自己的精神需求是次要的，不应该成为子女的负担。
随着农村家庭结构的变化，核心家庭和小型家庭成为主流，这种结构变化导致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也使得家庭的经济压力更加集中。在这种情况下，子女外出务工成为缓解家庭经济压力的有效途径。老年人通常支持子女的这种选择，因为他们认为这有助于家庭的稳定。
4. 基于代际共融的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的现实路径
随着长寿时代的到来，老年人的精神赡养也越发重要。在当前全球倡导建立更具包容性与融入性的“老龄友好社会”的背景下，为了解决农村老年人的精神赡养困境，我们引入代际共融的视角，探讨适合农村老年人特点的精神赡养路径。为此，需要老年人自我增能、家庭成员强化支持、养老机构服务提质、社会组织系统集成和政府引导赋权，多方主体协同聚力，共同提高养老机构的精神赡养水平[5]。
4.1. 建立老少共融的社区环境
在空间设置上，可以借鉴德国利多多代屋的模式，构建非血缘关系的代际间公共开放空间，如将养老设施与育幼设施在空间上紧邻设置，为老幼群体提供交流互动的机会。开展有组织的代际交流活动，如代际学习、文化传承项目等，让老人与青少年共同分享技能、知识和经验，建立起代际支持和互惠的关系网络。搭建农村社区“养老 + 育幼”融合发展信息服务平台，精准匹配老幼群体需求与供给。通过线上平台广泛征集老年群体的活动需求，根据健康状况、兴趣爱好等匹配相应的代际融合活动。在农村社区方面引入专业的养老、育幼服务机构，为老年人提供专业化的服务，如健康咨询、心理辅导等。加强对农村社区工作者的培训，提高他们的服务意识和专业技能，确保能够为农村老年人的精神需求提供优质的服务。
4.2. 强化家庭代际联系，重视精神上的代际互动
首要的是促进亲情沟通，即代际互动。代际互动是家庭代际联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互动，子女可以更好地了解老年人的需求和期望，从而提供更加精准和有效的支持。同时，老年人也可以通过与子女的互动，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关怀，这有助于提升他们的精神健康水平。鼓励家庭成员通过现代通讯手段或定期回家探视等方式，加强与老年人的沟通与交流，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家庭成员应共同分担家务和照料老年人的责任，减轻老年人的负担，让他们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关怀；鼓励并表彰那些积极履行精神赡养义务的子女，树立正面典型，引导全社会形成尊老敬老的良好风尚。同时，遵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传统美德，在农村社区中树立敬老助老、守望相助的良好风尚。总而言之，延续与弘扬传统，发挥新时代“孝”文化效能，“活化”传统文化资源[6]。在农村社区以村民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加大对于“孝”的宣扬，对“不孝者”进行监督与劝诫。将孝道履行、平等关爱写入乡规民约，成为村民们共同遵守的道德与规约。
4.3. 发展农村互助养老模式，提升农村精神养老服务水平
在条件较好的农村地区，可以建立“劳务储蓄”管理制度，鼓励农村老年人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为农村社区或邻里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待自己需要时获得相应的照料和支持。这样不仅可以保证农村老年群体的晚年生活质量，同时也让老年人自身的价值得到了肯定，符合“付出–回报”这一行为模式的基本特征。同时，针对农村三留守群体(留守老人、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可以鼓励和动员他们结对互助，如老人帮助照看孩子，妇女为老人提供生活照料和精神关怀。充分利用农村闲置的房屋、办公地点等资源，开展老年教育、文化活动等，丰富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加强对农村养老服务人员的专业培训，提高他们的服务意识和专业技能，为老年人提供更加优质的精神赡养服务。
5. 结语
在快速老龄化以及深度老龄化交织、长寿时代到来、城乡差距仍在不断拉大的背景之下，基于代际共融的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需要家庭、社会、政府等多方面的共同努力和协作。为此，需要重塑孝道文化，建立农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贫”的家庭关爱系统；转变传统养老观念，建立农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贫”的自我成长系统；加强社区文化建设，建立农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贫”的社区关怀系统；重视社会组织和专业人才培养，建立农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贫”的社会服务系统；完善精神需求相关政策法律，建立农村留守老人精神需求“扶贫”的政府支持系统[7]。通过建立老少共融的社区环境、强化家庭代际联系、发展农村互助养老模式、提升农村精神养老服务水平等措施，全方位地保障农村老年人在精神上的“老有所养”，丰富老年群体的精神生活和精神世界，进一步实现基于代际共融的农村老年人精神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