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问题的提出
当前，现实高速产业转型促使我们要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夯实新发展格局的产业基础，增强产业发展的接续性和竞争力，新发展格局对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构建提出了更高的内生要求[1]。至今，中国在新发展格局的导向下，产业逐步转向，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颇多成效，但是总体而言仍任重道远，其中一些疑难问题仍需解决。基于产业趋势以及集聚效应等优势，多地围绕区域特色积极打造优质区域品牌，拉动高质量发展，但区域品牌的构建与发展仍有许多疑难杂症。
区域品牌和地理标志从字面上看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法律意义上受保护程度更高的无疑是地理标志。然而，区域品牌取得地理标志认定是一条不简单的道路。从世界范围来看，受多种因素影响，地理标志长期以来被复杂术语概念和多重保护体制困扰；我国现行多套保护立法所规定的多个地理标志法律术语，在具体内涵和外延上存在诸多差别，导致地理标志、地理标志产品、农产品地理标志等的具体界定模糊不清，审理时遇到特殊情形时难以界定。
地理标志在我国主要通过以下三种模式进行保护：① 通过注册为证明商标或集体商标进行保护，② 通过地理标志保护产品(PGI)进行保护，③ 通过农产品地理标志(AGI)进行保护[2]。但是通过笔者筛查后发现，不管是哪种保护方式，客体大多数都为农业类产品，涉及到实用类产品的数目少之又少。但是，现实中存在有实用新型产品、实用类产品和类地理标志的多重因素叠加的区域品牌和产品，现有的法律规制并不能很好地解决其在法律适用上问题，“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其难以申请到地理标志的相关保护或者是正在申请但未批准的情况下，作为有区域性代表特色的品牌，在知识产权保护上存在诸多难点和痛点。
2. 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的法理和历史基础
区域品牌主要涉及到的还是地理标志认定的问题，所以探讨区域品牌的法理基础，就要从地理标志的法律制度的历史渊源和现实依据窥探出区域品牌保护的必要性。
从现代地理标志保护制度起源地欧洲来说，初始保护地理标志的市场基础是来自特定地区的货物具有某种特殊性而受到了消费者的青睐，进而收获了商业信誉[3]。为了维持这种商业信誉，欧洲部分地区形成了对假冒产地的行为进行惩罚、并对合格产品进行鉴定的体系，这是初步的对于区域品牌的保护。在近代，《巴黎公约》是最早提出对地理标志进行保护的国际公约，奠定了保护区域品牌和地理标志的理论基础。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指出：“未来的国际体系应涵盖现有双边和多边协定所包含的涉及直接或间接地理来源的各种术语和标志。”[4]，《TRIPS》第22条第1款规定：“就本协议而言，所谓‘地理标志’是指识别某一商品来源于某个成员领土或该领土内某个地区或地方的标志，该商品的特定质量、声誉或其他特征主要归因于其地理来源。”，进一步指出了国家之间的产地标记的重要性并推动了地理标志保护的实践，同时反映出区域品牌保护的必要性。
从我国来说，两千年前晏子就说过“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5]，直接表明在中国古代人们早已认识到不同区域之间的产品品质会大相径庭，区域品牌的认同感是植根于中华民族的血脉里的。目前区域品牌的相关知识产权问题的保护模式主要有两种，一是通过参加多边国际公约，以及签署双边或多边知识产权协议或贸易协定[6]，如《巴黎公约》《TRIPS协议》，即通过国际法层面进行保护；二是我国自行制定地理标志以及商标、专利保护相关的法律法规，即通过国内法层面进行保护，像《商标法》《商标法实施条例》《反不正当竞争法》《产品质量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以及援引专门的地理标志立法《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等进行区域品牌的保护。另外，我国《刑法》还规定了侵犯知识产权的犯罪，其中关于商标的假冒注册商标罪，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非法制造、销售非法制造的注册商标标志罪等都可以用做区域品牌保护[7]。但由于在中国古代缺少充分法律意识和相应的法律实践，也就没有能够产生专门的、直接的保护区域品牌的相关法律制度，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没有得到很好发展。
我国是在改革开放政策施行之后才在实质意义上全面引入并实施知识产权制度的，起步较晚，较多区域品牌有着充足的特异性但是缺乏注册保护意识，一方面被国内其他个人抢注而无法实现区域品牌所带给区域企业行业的合作集约发展效果，损失了在法律框架下给予的正当独占权和专有性；另一方面被国外组织抢注而在国际仲裁上得不到赔偿的支持使得自身品牌效应下降从而自身产品销量下降，市场占有量变低。所以区域品牌知识产权的保护在我国属于灰色地带，其因为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既涉及普遍性的私权问题，也涉及公权力行使的问题，处于公法与私法的接壤处，具有极强的特殊性的同时，无法得到合理保护，需要有相关立法或者法律完善进行保护[8]。
3. 现实中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难题
3.1. 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足
相对于地理标志产品，区域品牌产品通常被认为是带着区域标记的产品名称，在将地理标志产品推向市场并取得较高影响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忽略掉了区域品牌产品的保护。随着其知识产权保护的司法和行政审查成本的无谓提高，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地位下降，然而实际上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也不可小觑。周边地区在“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发布前就已经大肆冒用该品牌进行生产和销售，因地方保护主义和搭便车心理，在周边地区并未得到有力打击，给这个品牌造成负面影响；“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只能停留在《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管理办法(试行)》，受到侵权时，其诉讼的举证十分困难，而国家法律规制也没有单独亦或是直接相关的论述，诉讼标的不清晰，二者导致侵权举证责任和维权成本较高，但保护手段不够丰富，社会广泛参与的区域品牌保护机制尚未健全，未达到应有的保护效果。“中国小刀中心”落户阳江，但在品牌发布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五个仅仅以“小刀”命名(仅查询商标第六类分类)的商标注册成功，对于知识产权特异性审查的监管审查的落实不到位直接导致了“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的侵权风险无端加大，日常生产销售的技术成本白白增加。不管是在立法、执法上都出现了区域品牌知识产权保护的极大漏洞，保护力度还需要大幅提升。
3.2. 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的权属较为模糊
《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管理办法(试行)》规定了，“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的管理工作由市五金刀剪行业协会负责，区域品牌的创建、宣传、推广由市五金刀剪行业协会承担，区域品牌的管理工作由市工信局、市商务局和市市场监管局指导和监督，但是却没有规定其具体知识产权的行使和实施问题。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是带有私权外壳的集体性知识产权，若以“阳江五金刀剪”品牌名义共同研制的新型技术和专利，实际上一个人或一企业实际完成了研制的全部任务，一方面该个人或该企业将以实际贡献主张排他性，另一方面其他企业和“阳江五金刀剪”品牌协会将以平台构建主张共有，此时这种知识产权的权属规定不清和纠纷就会触发。在此基础上，也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这种权属规定的不清，即使是共有存在，共有的具体法律行使方式是本身共同所有还是在该发明者授权下各企业同时拥有呢？这种权属问题的模糊性就带来巨大的隐患，甚至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区域品牌的内部瓦解。
3.3. 区域品牌(特别是特殊区域品牌)认定为地理标志困难
首先，《民法典》与《商标法》这两部区域品牌知识产权侵权纠纷主要依赖的法律，对于地理标志并没有清晰具体的定义[9]；其次，地理标志的三种保护模式对地理标志术语概念使用界定的间接做出了不统一的解释，《商标法》《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农产品地理标志管理办法》在具体内涵和外延上存在诸多差别——有的地理标志在商品保护范围上具有较宽覆盖面，有的则仅限于农产品；有的仅要求其产品与产地的自然因素或人文因素之一相联系，有的则严格要求产品与产地的自然环境和历史人文因素同时关联并高度结合；有的地理标志包括纯粹的“声誉”型，有的则还需考虑其他因素[10]——这就使得在面对名册中鲜有甚至没有的申请注册的新情形下，认定为地理标志更加困难。阳江五金刀剪的生产，历史悠久，阳江刀剪有1400多年的历史[11]，清代已形成五金刀剪行业，广东有10多个县的客商云集阳江县城进行多种商贸买卖活动，阳江刀一直以小作坊形式生产，产量较小但质量绝佳，故阳江刀续渐被人认识推崇，知名度日益提高，现在阳江被誉为“中国刀剪之都”。由此看来，阳江五金刀剪具有丰富的人文因素，有着绝高的声望，但是因其是一种手工人为产品，自然因素的削减是本身性质所决定的，并不能因为自然因素而否定其质量和信誉，这就与地理标志的严格双重化认定观点相违背，导致了地理标志认定的困难。
3.4. 区域品牌的商标注册意识不强
“阳江五金刀剪”的区域品牌仍未在国家知识产权局进行注册，仅仅通过地方性法规进行简单的约束，但是区域品牌所面临的不仅仅是该区域内其他企业的单一侵权风险，还涉及到其他地区甚至其他国家的侵权风险。区域品牌在注册过程中容易遭遇恶意抢注或因注册不及时而处于被动状态，使得注册时需要更换名称，导致区域品牌不能发挥现有优势，直接展现出地区和产品直接的关系，以展现自身产品的优秀质量。
3.5. 区域品牌的专利分布在该区域内较为分散且有垄断倾向
首批被授权使用“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的12家企业中，广东金辉刀剪股份有限公司、阳江十八子集团有限公司等公司的专利技术和社会影响力明显高于剩余的企业，剩余企业的专利较少也较为简单，呈现了区域品牌管理系统内部知识产权的不集中和两极分化。虽然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发展合作不排除以多带少的合作模式，但是由于尖端力量的过于强大可能会导致尖端企业更多地享受到区域品牌的成果而末端企业感受不到区域品牌的优势甚至在其中被不断掠夺自身原有优势，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发展不能只看集团整体指标，也要看平均指标。另外，由于专利技术的集中和适当的交流合作，知识产权得到合理的共享，也在此基础上能够创造出新的知识产权，但是过于集中化的专利集合可能会导致刀剪行业被“阳江五金刀剪”企业圈逐步垄断。
3.6. 区域品牌的生产标准不明确
不同于身在同一区域而作为地理标志产品的阳江豆豉，“阳江五金刀剪”等区域品牌未对原料、生产工艺流程及要求、理化指标、安全及其他质量技术提出具体要求，生产标准并未统一，出品参差不齐[12]，甚至有吃“大锅饭”的企业偷工减料，用劣铁劣刚以次充好，产品品质得不到保障，区域品牌在信誉上削弱，商标的竞争力也就不断下降[13]。
4. 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有效保护的出路
4.1. 推动立法工作，加强区域品牌执法跨部门、跨区域协作
在国家法律层面，推动《地理标志保护规定(征求意见稿)》的完善和出台，推动区域品牌保护的相关立法。尽快实现体系化立法，破除三套地理标志保护体系的冲突，个人认为应该取消农产品地理标志和地理标志产品的定义，只保留地理标志的架构，切断重复保护的根源，避免司法资源和行政资源的浪费，统一地理标志法；在地方层面，切实推进地方性法规的出台，将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引领到区域发展中去。深化广东省帮扶政策，继续沿用好“珠海市对口帮扶阳江市扶贫工作组”的作用，并从中焕发出新的活力，学习先进知识产权保护政策，并与粤港澳大湾一同促进跨部门、跨区域执法信息共享。
4.2. 利用好本土优势，加快知识产权创新发展的脚步
技术不是凭空出现的，它离不开创新人才对新知识、新领域、新技术的持续关注与探索。创造力是拔尖创新人才的本质特征和核心能力，是拔尖创新人才在创新活动中表现出来的各种能力的总和[14]。利用好本土化的创新性机构与人才，才能更为高效、也更符合实情地为知识产权创新做好研制与救济的保障，更好地推动知识产权的落地。一方面，组织高校科研机构、品牌企业、品牌策划服务机构等组成全市品牌培育咨询专家顾问团，为全市品牌培育提供智力支持。2021年，广东海洋大学阳江校区迎来首届本科生，五金刀剪学院为阳江市五金刀剪行业培育、储备、输送高素质人才。2022年，材料科学与技术广东省实验室阳江分中心(阳江合金材料实验室)落户阳江，进一步“智”撑五金刀剪高质量发展，在实现科技创新的同时也推进着区域品牌知识产权的构建和完善。另一方面，运用好阳江市五金刀剪产业知识产权快速维权中心这一机构，其是全国首家也是唯一一家针对五金刀剪行业设立的知识产权快速维权中心。建立起五金刀剪知识产权的快速授权、确权、维权通道，缩短专利审批获批时间和纠纷解决时间，提高五金刀剪知识产权的确权、维权效率，为阳江五金刀剪产业创新发展营造更健康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
4.3. 深挖区域品牌原生力量，挖寻知识产权保护渠道
设计并完善“阳江五金刀剪”等区域品牌标识及管理办法，通过形象化、创意化标识打造区域品牌的知识产权保护的特征，强化品牌形象[15]。此外，通过融合品牌人文历史根基，把知识产权的保护道路拓宽。“阳江五金刀剪”技术中，王麻子、张小泉剪刀锻制技艺被评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八子阳江小刀制作技艺、永光剪刀锻制技艺被评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立足《民法典》《商标法》的基础上，探寻非遗文化的知识产权保护途径，在侵权时可以更有效地进行诉讼。
4.4. 大力推动区域品牌内部企业的良好合作和统筹好外部力量
区域品牌的合作主要是在平台搭建上、统一销售上的合作，涉及到技术的合作是十分小心谨慎的，而我们应该积极推动有偿和合理的知识产权共享。虽然知识产权的保护机制规定了具有专有权，但这里的知识产权共享并不是撤销产权保护，将其完全开放，与外界免费共享，而是在大共享经济时代把自己当作一种巨大资源的“持有人”，把“有偿和合理”当作共享的前提，可以使得知识产权的利益最大化。同时，区域品牌知识产权保护的发展并不能拘泥于系统内部的发展，也要运用好外部力量，通过政府把新兴的五金刀具技术引进，把五金刀具企业吸引到阳江，使得阳江的五金刀具企业变活，再从其中不断吸收新成员、新力量，适应新发展、新变化，更好地把知识产权和互相协作、时代发展结合起来，使得知识产权的活力在阳江迸发出不限生机。
4.5. 大力推动区域品牌内部企业的良好合作和统筹好外部力量
区域品牌的发展不能只强调一个系统的发展，也要注重每一个个体的发展，商标注册不能仅使用区域名义，也要提高自身的知识产权意识，打造自身的专利技术、商标以及刀具上特殊的外观设计。由此，个体再回馈到区域品牌中，实现区域品牌及其附属企业的双共赢，实现实体经济效益和知识产权上层建筑的完美配合。
4.6. 进一步进行精确量化
制定和完善“阳江五金刀剪”区域品牌的执行办法，缕清并提前作出知识产权权属、量化生产标准的相关规定，并定时筛查和评估区域品牌企业准入名单，保障生产质量，实现知识产权下的品牌效应最大化。
4.7. 完善国际贸易与合作的相关条款，寻求世界市场
区域品牌为扩大自身影响力和自身销量，以及相关政策导向，会涉及到外贸方面的合作共赢，此时也应多留意国际贸易的相关动态[16]。充分发挥定期举办的中国(阳江)国际五金刀剪博览会的联通政企、融通内外、畅通供需的优势，积极取得海外订单，着手解决海外知识产权问题，主要是地域性的知识产权问题，培养专门仲裁纠纷解决的法务人员，以知识产权保驾护航高质量、大范围的区域品牌影响力。